一
一颗松子从松树上掉下来，“啪嗒”一下滚落到一颗豌豆的旁边。
它们一起在泥土里沉默着，沉默着。
某一天，松子忍不住了，它望向山尖———当然，只看得见蓝蓝的天，率先开了口：
“我怎么才能到山那头去呢?被鸟衔走?被风吹去?还是被顽劣的孩童扔进口袋后在山的那边不慎掉出来?”
语毕，它笑得如盛夏的烈阳，无比灿烂。松子转头看豌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这个豌豆呀，只是笑，平和而亲切地笑。
二
好多好多年过去，鸟儿的身影曾驻足，却只是漫无目的地用爪子在泥土里乱扒，然后草草离去;风扬起尘土，卷起碎石从它们面前离去，却不曾卷起它们哪怕一厘米高度;人们从它们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微小的它们一眼。
天地之间，它们被抛弃了。
“盛夏灼人呀，”松子叹了口气，“你说，我会去到哪，我会躺在山上的牧草堆里，还是掉进山坡坡人家的烟囱里?”
疑问句一连串抛给了豌豆，豌豆只是沉默，然后仰头大笑。只是笑呀，放肆而无奈地笑。
三
又是一年盛夏，松子和豌豆在愈长愈高大的松树底下乘凉。
我们的松子带着哭腔、转头对豌豆用微弱地声音嗫嚅着：“我，我这辈子不会就囿于这个境地了吧?我难道要如地根一样，永恒地停留在这里，直到死亡吗?”
豌豆望向远处蓝蓝的天。
松子循着豌豆的目光看去。那山上的天依然纯净，依然明媚，它永远那样宁静平和，叫人妒忌，叫人憎恶。它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做什么重大抉择似的。接而，它紧蹙眉头，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想离开这里，哪怕是，哪怕只是离开一点点也好……”
松子的话说完了，结尾却又像是突然打住了一般，好像还有什么没说出口。
意外地，豌豆没有笑，它肃穆地看着松子，与它一起沉默。豌豆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
一阵风来，“啪嗒”一声，松子落入湖心，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水花。
松子笑着，满足而充实地笑着，像它曾经说起自己理想时那样笑着。
四
后来，我们的豌豆开花了，结果了。大大小小的豌豆乘着风儿飞呀飞，飞到了山的那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