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宵,云层厚重低矮,没有月光和星光,空气湿淋淋的,遥远的丛林黑黢黢的,像险峻连缀的群山。
我们这支麋鹿家眷被一群巨大、凶狠而刁滑的野兽追逐着、捕杀着,到处逃散。这群野兽头披长发、眉毛浓烈、眼睛深陷,高鼻梁,嘴唇赶上,两只大大的乳房显示胸脯,前爪握着棍棒、石斧、火炬,光着肚皮,却用兽皮胡乱遮掩着下体,两条健壮的后腿支持着全面体魄,冒死上前奔走。他们“呜---呜”地狂呼,谢绝我们喘气,好快将我们围在了一片充溢着仙逝气味的池沼地。
临产的鹿三娘拖着笨拙的身子跟我淹留在捉襟见肘的家人的后头。面临重大的仇敌,我们头上枝叶一般长角毫无杀伤力,四蹄只能徒劳地在土壤里发狠。三娘所经过的地点,在摇动的火光中,玄色的血水洒在霉臭的草叶间,像一条捆缚着本人、转动不得的绳子。
“别管我了,带着它们逃命吧……”三娘耷拉着脑壳,微睁着眼皮,拼着最终一口气说。
“不!我们死也要在一块!”我用头顶着它的体魄。
“你要带着它们活下去!”三娘站着不走了。
“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让英鹿替代我吧……”
“呜呜”的叫声愈来愈近,杂草丛中发出一片悉悉簌簌的响动声。一道白光从我且自闪过,野兽的长矛刺中了三娘的喉咙。三娘长啸一声,烦闷地寂然倒下,手脚抽搐,渐渐不动了。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三娘惨白的脸上现出苦痛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