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苏州城外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
相传这诗是晚唐书生张继在秋闱落榜后夜泊苏州所作。二十几年来,这首诗犹如一股挥之不去的思路,从来围绕在我心头。对我这才气平凡的愚人来讲,风雨相伴的当然多是潦倒,而平常潦倒之时,我必会一再吟咏此诗,把诗中的一切光景都看做是哀婉的标记。就算偶有疏狂偷欢之时,但只要一面临残月、啼鸦、寒霜、寺庙、渔火,可能是恰逢半夜,以至是看见苏州这个词,我都会马上陷于一种莫名的凄婉当中。浸淫在这类意境中久了,竟是不想出来,就当在参一种苦禅,浮世的各类功利申明都幻成了过眼烟云,而精神在这类冷冽清远的意境中也变得晶莹纯真起来。
正由于这样,我抱着拜见寒山寺的志愿去了寒山寺。
但谁能猜测,寒山寺竟然会是这样的呢?
设想中的寒山寺肯定是在一座山上,山上有古树参天,冷石嶙峋,一年四序,林石间云雾缥缈。但可靠的寒山寺却在一处毫无坡度险峻的平川上。-周围给一堵黄墙围着,临近不见一棵稍有古意的树。而寒山寺之所以得名,只然而是寺中曾有一个老僧人叫寒山结束。怪只怪本人的浮浅了。
设想中的江枫渔火,肯定是遥遥相对,江面很宽很阔。残月尽管西沉,但满天星辰倒影江面,驳杂着闪闪渔火,就算书生以愁眉相对,也起码可以广阔心计和妄图罢。但谁知实际中的江面已窄成了小河,驾舟其中,长篙在握,就能够抵点两岸。并且水流混浊,基本照射不出星星和残月。所谓枫桥,也不过江南一座普一般通的石拱桥。可能有些典故吧,然而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我要的是一些感观的东西。
寺庙出名或无名,通常为以香客的多寡、香火的旺衰来推断。但寒山寺因诗有名,惯例说应当维持静谧的诗意,寺庙中经年惟有几个僧人,在闲扫落叶,清煮茗茶。可实际中的寒山寺,因为都会的扩建,已不再地处野外,早与闹市杂合了。慕名而来的芸芸众生,不远千里赶来,把大把大把的檀香进来香炉,以求升官发达,福分世代。却不知寒山寺只是是潦倒墨客参悟浮世苦味之地,前来寒山寺应当是祈求摆脱功利,皈依清贫,而不是此刻的这样啊!
冒着熏眼的烟雾在寒山寺转了一圈,惟有旁庭五百眦目而视的罗汉与我心有戚戚焉。面临满目俗人俗物,不眦目才怪呢。免除了听向导讲授《枫桥夜泊》的诗意,免除了列队敲寒山寺钟,免除了寺前留影的时机,我在唇角反抗出一朵苦笑,然后嗒然辞行。
同车的一个生僻人看出了我的愁眉不展,便笑道:“假如你是冲着那首诗而来,来是一种可惜,不来是更大的可惜。世事变革,白云苍狗,诗中的意境只保管于书生一瞬间间的意念当中啊!”
我心一怔,胸境立刻广阔。是的,假如书生昔日弃船宿寺,生怕就写不出那份意境了,况且是千年后的我前来寻踪呢?既然实际中的寒山寺已充溢了世俗杂气,我更应当爱惜心中那份神圣的意境,以此来反叛俗世粗粝的创伤,就好像久抿一杯苦茶,抿到最终,苦味渐失,清楚自但是来。
我原感到在寒山寺会碰上一些心仪心近之人,不期而遇,即可呼酒买醉!但是没有。独宿苏州,我只好碰杯邀月了。万物皆异,唯月独古。酒到酣处,我恍忽听到“咣啷”一声,我猜,应当是那个叫张继的书生随月光心灵,从时空地道中伸动手来,同我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