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云是淡的,风是轻的,水是暖的。江边花木葱郁,一团团,一簇簇,月色模糊里,烟气氤氲中,平和似一场美梦。天下间的一切都那么优美,一如这刚刚旺盛起来的大唐山河。
大概是必定了这样的优美还不足以彰显大唐宁靖泰平的华彩,必定了要比及他高吟“钟鼓馔玉不足贵”,复笑到“巢由洗耳有何益,夷齐饿死终无成”。纵脱的笑声穿过史乘的雾霭,给这茂盛的世界谱添几曲不羁之音。
二十五岁那年,他仗剑出蜀一起,满腹激情,高唱“大鹏一日同风起,平步青云九万里”,信托与笃定溢满他年轻的胸襟。其时的他是如许期待十年寒窗的苦学,恐怕治国安邦,他想揽下将大唐繁荣昌盛的重担。总算一日,他“仰天大笑外出去”,呐喊“我辈岂是蓬蒿人”,欣喜饰着信托,他犹如亢旱逢甘雨的农夫。他直奔皇门,追念着就云云踏上了阐发意向的舞台,适得其反,他哪知本人奔放踏入的却是一个黄金筑就的樊笼。
尔后,“云想衣服花想容,东风扶槛露华浓”隐蔽了“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双燕复双燕,双飞使人羡”取而代之了“长应对,蹑星虹,身骑飞龙耳生风”。旧赋弃,新词填,供奉翰林又何如?说究竟也不过贡人取乐的御用墨客结束。谪圣人遗失了昔日的激情,双鬓已略显苍白。
这一夜,澎湃暴雨伴着电闪雷鸣奔泻而下,落入尘世击打在黄土之上。一个粗壮而衰老的声音自东方而起,“行路难,行路难,多支路,今何在”。他站在高楼,在寒气如一袭清凉袍衣的高楼,行销骨立,望断天际路!“战友不相恤”的悲伤,“无人知此音”的难过煎熬着他那颗景仰自由的心。他累了,也倦了,无力,也无奈。
他欲想哭诉。是的,哭,也要哭个文华斐然;哭,也要哭个惊天动依旧孤凄地一起前行。
豪爽的本性不同意他沉浸于悲鸣的哭喊,豁然,他一脚踢开那份寂静,“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总算,“安能摧眉垂头事显贵,使我不得高兴颜”自喉中吼出,他扬长而去。
运气的纷争,道路的崎岖。千载难逢的大难搜罗了地面,民生凋敝,民不聊生。“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他权衡着逝去不灭的精神,他义无反顾地奔赴了战地,他依旧期待去一展雄才,捉住这救世救国契机。苍天好像总爱跟这个天主的弃儿开一次又一次的打趣,他败了,败得彻里彻外。领军斗殴不是他的抵达,申时度势更非他优点,前哨是坦荡的放逐之途。“鹤发三千丈,缘愁似长。不知明镜里?哪里得秋霜?”惨恻的败绩与灼灼弘愿烧灼着他,这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谁挥督促驰四运,万物兴歇皆处当然”。他又一次寻回狂傲不羁,拣复生花妙笔,魂魄从新找回了党羽。除这青山绿水,还有谁能容得下这片云影,这颗书生的心?除这双俭仆却轻盈的草鞋,还有啥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意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苦恼向世间?左手举觞,右手提笔,云游四海,梦中成诗,周身每个毛孔都激越地呼喊着:“自由,自由……”
他想,自由的天国,应当是一个不错的抵达。
体归碧波,魂向青山,谪圣人总算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