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鸟。
大树昨天夜晚失去了它的翅膀，我明白她的痛苦。
那一贯葱茏苍翠的叶，是她轻畅的耳，是她新生的婴孩，是她是用遍地的根来守护的灿烂。
最后一根孤单的枝条坠地摔碎成万丈心酸时，我流泪了。一寸一寸铁锯的割裂，在她的皮肉上蹂躏的疼，我听见了她空洞潮湿腐化的树心沉沉的一叹，犹有回声。
天色凉且黑如仙草冰，我和她临别前絮絮烦烦彻夜。我说要寻他乡，再不回来。
如夜色般凉且黑的未来，我只能渺茫地寄予自欺欺人的希望。我仿佛窥见了日后。将来，她会老去而我将无休止地迁移……
拂晓前，我朦胧听见她自言自语，说她原谅。
二
我是游子。
亲眼看见那被我一直一直魂牵梦萦的百年老树被锯裂时的惨状。无叶，何以成树？呜呼哀哉百年巨榕，我在外乡曾多少次在梦中看见你的身影，你把我们幼时共同分享的纯粹，一圈一圈镌入年轮齿痕，咬合着百年历史文化痕迹，任岁月变迁，你慈祥温柔的眼神从未褪色。
树！
老树已然成为我不可割舍的精神安慰，她是家乡不可磨灭的文化符号……人啊，你要何去何从，一味追求 “诗和远方”，却连家园的老树都守不住——我们正在亲手毁掉自己老去的归依。
昨夜我彻底无眠，听着斧头锯子轮番攻击老树脆弱的躯壳，那碎裂声敲打着我的心，将来仍要不断不断地敲打我的心——我不禁想象一种力量无情地剥夺了童年时伙伴围绕老树嬉戏的欢乐，来换取这区区几米路宽的拓宽。树一直站在这里！不是她挡住我们的去路，而是我们无休无止膨胀着的欲望已经再也容纳不下老树的那份原始与初心，她的树冠生长得再快，也快不过我们疯长的物质文明及随之而来的熏心利欲！
树！！
三
我是树。
我失去了，但我不怨。只是别忘记，枝叶繁茂时老树的模样啊。
人啊，别剪了你自己的枝叶！
